燕绥宁后来得知,那个拦在路中间的男人名叫何武,现年十七岁,和宋丹若一般年纪,他的弟弟何文年纪更小,只有十五岁。
这些就是燕绥宁知道的全部了,其他的情况,宋夫人并未同她细说。
燕绥宁这么问,青梅也不大愿意回答。
未回宫时,宋夫人同她说过,那些事最好不要告诉皇后。
其实,青梅察觉到了,自缢一事发生之后,皇后与过去有极大的不同。很多事情青梅都想不清楚,她只是知道,她是皇后的侍女,本就不该让皇后有任何不快,何况,最近这段时日的皇后十足可爱温柔,青梅也更不舍得她为此难过自责。
因此,短暂的沉默之后,青梅只道:“回娘娘的话,婢子也不清楚。”
燕绥宁一挑眉,伸手指着绿萼送来的画珐琅团花纹水壶:“要是你不知道,我就把这个吃下去。”
青梅愣了一下。
燕绥宁得寸进尺:“要是你不说,我也把这个吃下去。”
青梅面露难色:“娘娘……”
燕绥宁也不给她犹豫的时间,直接道:“绿萼,帮我把茶壶砸碎,我要开始吃了。”
绿萼心事重重,都没听明白燕绥宁说的是什么,立马“是”了一声,拎起了壶上提梁。
青梅无可奈何,只能道:“娘娘不要胡来,婢子说便是了。”
原来,何武、何文的父亲曾是屯兵。
何文在初春出生,何父在春末应召远征。第二年的春天,何文已经牙牙学语,战争结束了,何父却没再回来。他的战友带回来的仅仅是一身残破染血的戎装、一竿红缨长枪。
何父死后家中光景不好,幸而这些战友时不时接济一二,何武、何文兄弟二人才得以健康长大。
两个人很懂事,从小帮着何母在街上卖甜汤,直到去年,何武要参加朝中武试,何母便不允许他再去铺子帮忙。
也是这个时候,燕绥宁出现了。
由于何母衣裳上的花纹与自己身上的相近,燕绥宁不甚愉悦,吩咐小厮踢砸甜汤铺子。
何文十四岁,跟着村中老秀才念过诗书,明白一些道理,知道现在没必要作无谓的反抗。他揽着何母立在一旁,没有上前阻拦。他生得清秀白净,如修竹一般。
燕绥宁一手撑着下颌,凝视了他半晌,忽地挑起唇角,笑了:“来人,打他。”
她是个疯子,这场殴打完全没有缘由。
待得镇国公府的人赶到,何母已哭得背过了气去,何文浑身是血,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。
虽然很快送去看了大夫,何文的腿也没能保得住,不久之后,何母也逝世了。
而燕绥宁回来之后听了一晚爹娘的训斥,心有不甘,不但暗中使坏,害得何武无法参加武试,还叫人揪住他一顿好打,若不是何武身体强健,只怕也会落下个残废。
何文长久地卧病在床,近日天气热,他一个人翻不了身,因此背后起了大片的湿疹。
何武疼惜弟弟之余,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燕绥宁的行踪,他估计是血涌上头,这才拎着红缨长枪到路上来堵人。
……
越听到后面,燕绥宁的一双手就越抖得厉害。
“她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混账东西,简直是罄竹难书、万死不辞。
不知道为什么这十年里燕绥宁会离开,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十年里她会变成这样。这些,燕绥宁一定要慢慢地追查。
燕绥宁接着又想,虽然过去十年里发生的事不是她的本意,可要是报应来了,她是逃不走的。今天何武不就是袭击到了她的头上?
抱怨没有用,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燕绥宁知道,她必须补救。
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,更是为了那些像是香雾、何武、何文这样的人,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。
燕绥宁入神地想着这些事,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,她反应过来,望了去:“绿萼?”
绿萼正蹲在地上收拾摔碎了的瓷杯,闻言立马跪好:“皇后娘娘,都是婢子的错。”
“先不提错不错的,”燕绥宁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,“倒是你,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?发生什么事了?”
她这么问,绿萼的脸庞五官一下子生动起来:“还不是因为雀昭仪!”
燕绥宁奇怪问:“她怎么了?”
“她趁着娘娘出宫的间隙,连着几天都往紫宸殿跑,实在是不要脸皮!”
燕绥宁笑了:“这不是挺好。”
连着几天都去紫宸殿,看来雀钗这是跟皇帝冰释前嫌了,确实是好事。
“娘娘,您怎么能这么想,”绿萼恨铁不成钢,“你可知道雀钗在紫宸殿做了什么?”
燕绥宁的眼睛倏然亮起来:“圆房?”
绿萼一怔,羞恼不已:“怎、怎么可能!”
燕绥宁失望地轻声嘀咕:“难道皇帝不行?”
青梅听见了这么一句,脸色大变。燕绥宁注意到了,冲她无辜纯良地笑了一笑。
绿萼正在气头上,压根没注意到这些,只道:“她入宫半年多了都没有得到宠幸,怎么可能这几天突然侍.寝?陛下不过是让她磨墨而已。”
燕绥宁点着头,记住了,磨墨这件事她今后不能再做,这是桓景和雀钗之间专属的小浪漫。
绿萼继续道:“谁不知道之前都是娘娘您给陛下磨的墨?如今雀昭仪趁虚而入,宫中都传遍了,这些天她总在戌时进紫宸殿,一直到亥时才出来。含凉殿那些小贱人到处说陛下对他们昭仪很满意,我看她们不过是在那里放屁,打肿了脸充胖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