夔门石阵,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解释是:昔小婿入川之时,于此布下石阵,名八阵图。反复八门,按遁甲休、生、伤、杜、景、死、惊、开。每日每时,变化无端,可比十万精兵。
怎么个“可比十万精兵”呢?诸葛临去之时,曾分付老夫道:后有东吴大将迷于阵中……就是迷于阵中饿死吗?
老实说,现代人对古代阵法的奥妙,主要有两个理解。一是把阵法看作是一种利于攻守的队列或位置,另一种就是把阵法看作是一种迷宫。
两军相遇之时,其战线首先是一条直线。然后由于各处力量对比的不平衡,勇猛一些的士兵冲进了敌阵,直线被逐渐拉弯。再后来,勇猛的士兵冲进敌阵之后,三面受敌,处于不利地位,就慢慢往后退却或者被敌人杀死,曲线又重新被拉直。整条战线便一直重复着弯曲、拉直、再弯曲的过程。后面的士兵,被前面的士兵所阻挡,冲不上去,往往被闲置起来,要等到前面的人战死之后,自己才能冲上去继续寻死。这种典性的战争属于消耗性的战争。双方的作战能力虽然要起一点点作用,但它主要消耗的还是双方的兵力。
后来,兵法家们认识到了这种战争的危害,就不停地思索,怎样把敌军放入自己的阵中,在局部造成以众击寡的优势。慢慢地,应用一些固定的战濠、工事组成的天门阵、八门金锁阵等种种阵式就应运而生了。这些阵式,由于事先考虑不当,其本身大都留有或大或小的破绽。其实它们最大的破绽,还在于敌军有可能根本就不来应战。两军相对,讲究的是攻敌不得不防。你虽然排了个阵式,敌军完全可能改道进攻你的国都或重要城邑,等你匆忙赶去救援之时,阵式就完全没有用了。
因此,持前一种理解的大有人在。而持后一种观点的人,则直接受到西方迷宫的影响,想当然地认为,古代的阵法,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迷宫。接下来他们见到了一些关于古代阵法的描写,感觉仅仅是迷宫,还不能完全解释古代的阵法。于是,他们就在迷宫的基础上,又加进了魔术。魔术即幻术,还是迷惑人的。阵内幻术的触发,则由相应的机关承担。
从“后有东吴大将迷于阵中”的描写可知,演义的作者,就把阵法看成是一种迷宫。迷宫杀人,方法就只能是困住,最后饿死。
……
让我们来看一看演义中,对于八阵图的描写。
火烧连营之后,陆逊大获全功,引得胜之兵,往西追袭。追击到距离夔门不远,陆逊在马上看见前面临山傍江,一阵杀气,冲天而起,立即勒马对众将说:“前面必有埋伏,三军不可轻进。”随即倒退十余里,于地势空旷处,排成阵势,以防御敌军。同时派遣哨马前去探视。哨马回报,说前至夔门一带,并无敌军屯守。陆逊不信,下马登高远望,杀气复起。逊再令人仔细探视,哨马回报,前面并无一人一骑。陆逊眼见日将西沉,杀气越来越重,心中犹豫,第三次令心腹人再往探看。回报江边止有乱石八九十堆,并无人马。
陆逊大疑,令寻当地土人问之。过不久,士兵带来了几个当地土人。陆逊问:“何人将乱石作堆?如何乱石堆中有杀气冲起?”土人答道:“此处地名鱼腹浦。诸葛亮入川之时,驱兵到此,取石排成阵势于沙滩之上。自此常常有气如云,从内而起。”
陆逊听罢,上马引数十骑来看石阵,立马于山坡之上,但见那石阵四面八方,皆有门有户。陆逊笑道:“此乃惑人之术耳,有何用处!”遂引数骑下山坡来,直入石阵观看。部将劝道:“天色已晚,请都督早回。”陆逊正欲出阵,忽然狂风大作,一霎时,飞沙走石,遮天盖地。但见怪石嵯峨,槎□似剑;横沙立土,重叠如山;江声浪涌,有如剑鼓之声。
逊大惊曰:“吾中诸葛之计也!”急欲回时,无路可出。正惊疑间,忽见一老人立于马前,笑曰:“将军欲出此阵乎?”逊曰:“愿长者引出。”老人策杖徐徐而行,径出石阵,并无所碍,送至山坡之上。逊问曰:“长者何人?”老人答曰:“老夫乃诸葛孔明之岳父黄承彦也。昔小婿临去之时,曾分付老夫道:后有东吴大将迷于阵中,莫要引他出来。老夫适才于山岩之上,见将军从死门而入,料想不识此阵,必为所迷。老夫平生好善,不忍将军陷没于此,故特自生门引出也。”
陆逊问:“公曾学此阵法否?”黄承彦答:“变化无穷,不能学也。”逊慌忙下马拜谢而回。陆逊回寨,叹道:“孔明真卧龙也!吾不能及!”于是下令班师。左右说:“刘备兵败势穷,困守一城,正好乘势击之;今见石阵而退,何也?”逊曰:“吾非惧石阵而退;吾料魏主曹丕,其奸诈与父无异,今知吾追赶蜀兵,必乘虚来袭。吾若深入西川,急难退矣。”遂令一将断后,大军撤回。退兵未及二日,三处人来飞报:“魏兵曹仁出濡须,曹休出洞口,曹真出南郡:三路兵马数十万,星夜至境,未知何意。”逊笑曰:“不出吾之所料。”
……
从演义之中对八阵图的描写,我们能看到什么呢?
首先应该是杀气。“陆逊在马上看见前面临山傍江,一阵杀气,冲天而起”、“陆逊不信,下马登高远望,杀气复起”、“陆逊眼见日将西沉,杀气越来越重”,共有三处,皆说的是杀气。什么是杀气呢?记得在周星驰的某部影片中,一人问:你从我眼里看到了什么?那人是希望对方回答杀气的,殊不料对方回答的,竟然是眼屎。
演义对杀气也作了一个解释。陆逊问,如何乱石堆中有杀气冲起?土人答道:自此常常有气如云,从内而起。照这么看来,杀气如云?
如果杀气如云,那山岚自身的瘴气何解?江面的水雾何解?民间的炊烟何解?搬到周星驰的那部影片中,“你从我眼里看到了什么?”答曰:“我看见一股青烟冲天而起”?